蔣干兵
一年多來,我們每周基本上都要回老家看望父母的。
自從孩子到了上幼兒園的年齡,我們就搬到城里了,老媽陪著我們,父親則在老家照顧老太太。幾年后老太太走了,老家也被整體拆遷了,在鄉政府所在地的一個菜市場,建立一個很大的小區,村的建制還在,所以我們回老家會說回中云(鄉)、回東巷(村),一定不會說回朱槽(村,鄉政府所在地)。父母和我們共同生活了十多年,直到孩子大學快要畢業了,才回到了這個小區。
說實在的,父母跟我們生活的這些年,每年只是偶爾回到小區,感覺這里只是房子,而不是家,只有等父母搬回來了,我們每周過來一趟,漸漸地,覺得是老家了,不是嗎,媽媽在的地方才能稱為家。
以往每個周末回來,總有年齡較大的人疫情防控值守,我總是沖他們一笑,他們中一般都有認識我的人,也就順手放行了。
這個周末,和愛人一起回老家。
到了老家小區門口,兩個壯實的小伙子,走過來查看蘇康碼與行程碼,我笑著說“莊上的”,又接著說“東巷人”,顯然,兩小伙子不以為然,我們也就老老實實走完流程才放行。
這一回,愛人說:“笑問客從何處來,這一次,笑也不管用了,人家也不笑著問了”。是呀,疫情防控嚴格認真是對的,不過似乎總少點什么,大約是親情、鄉情吧。
我想這兩人是不是鄉里派來值守的,或者是什么大學生村官之類的。回到家里,老媽告訴我,就是莊上的,是誰誰誰的孩子,知道了,個子高一點的小伙子的爸爸比我小三四歲,跟我家還有親戚關系,可是我二十多年來確實沒看過那個小伙子。
年青一代都不認識了,使我想起,三十年前發生在自己身上“笑問客從何處來”的故事。
那時我大學剛畢業,村莊還沒有拆遷,一個夏天的中午,我在村里老槐樹下乘涼。這棵老槐樹是村上納涼標志性地方,是孫四奶家的,就在路邊,她家沒有所謂的圍院,開放式的,老槐樹很粗,四周是平整的大石頭,院中間還有石桌,石頭上還刻有四步頂、六步州這種鄉土棋盤。那天有個小男孩,七八歲的樣子,怯生生的笑著問我,你是哪家的親戚?我們農村親戚和客,基本是同一個意思,但在表達上還是各有側重的。親戚表示親情關系,關鍵時候是要幫忙的,而“客”字,更具口語化,女兒女婿回家,村上人會說,你家來客人了,像我這種后來不住家里,偶爾回來的,快到家門口,如果門口有村鄰,她們會朝我家喊,你們家來客了,于是氛圍一下子就起來了。
高中三年、大學四年很少住在家里,這個小男孩哪認識我呀,問是我哪家親戚,一點也不奇怪。可我是認識他的呀,他是我們村醫的二少爺。村醫是現在的叫法,以前我們叫先生,大人生病了,會叫小孩去請先生來家里看看。村醫平時行醫的地方,叫藥房,只有鄉衛生院才能稱為醫院。那個時候計劃生育還是很嚴的,誰家生了小二子,我們都會說多撈了一個,尤其是男孩,更讓人羨慕。這個當年超生的小男孩,現在快要不惑之年了吧,也是很久沒見到了。
這一晃離開家鄉搬到城里也二十年了,鄉情永遠在心里,而鄉親的變化卻是實實在在的,一代新人起來了,我想鄉愁也要與時俱進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