舅奶的老家在鹽場的圩子里。
圩子很小,只有數的過來的幾十戶人家,也沒有任何的娛樂設施。我卻在那里,度過了童年時期一個又一個愉快的寒暑假。
舅奶家的房子很大,一排四間瓦房,門前一片寬闊的場地,足有一個小操場那么大,場地東邊搭了一個雞舍一個鴨舍,西邊一個小倉庫,在大屋的西邊還有一大片菜園子,小小的地方占據著童年時期一大半幸福的記憶。
去往舅奶家的路途是新鮮而愉快的,每個周五下午跟著圩下的小伙伴一起乘坐學校的大巴車,大巴車沿途挨個經過工區,把小伙伴們逐個放下來。路上,有一塊一塊的鹽格子,方方正正,在傍晚夕陽余暉的照耀下,泛著紅光,金光閃閃,小時候不懂,還傻傻地告訴別人“快看,那個水里有金子。”那時候,一想到路上能看到發金光的水塘,就莫名的激動,小時候,快樂真的很簡單。
舅奶是一個淳樸的鄉下婦女,印象里她的發型永遠都是齊耳的短發,用一個黑色的頭箍攏到后面,永遠穿著泛白的藍布衣服、肥肥的褲子、一雙黑布鞋,簡單干凈。她沒有什么文化,卻什么都會做,把我們照顧的無微不至。不論什么時候去,那一大片菜園子總是滿滿的蔬菜瓜果,西紅柿、黃瓜、香瓜、辣椒、青菜、芝麻、棉花......家里還有吃不完的沙光魚干、蝦干,咸鴨蛋,舅奶每次從圩下上來,都會給我們捎上一大包。
暑假一到,必然早早地讓父母把我送過去,早上,舅奶會提前摘好西紅柿洗好放在冷水里,我們在外面玩的瘋了一身汗回來,舅奶就端著洗好的西紅柿喊我們吃,酸酸甜甜,冰冰涼涼,別提有多舒服,比任何冷飲都解渴;舅奶家的屋旁還有一顆小棗樹(長大了才知道叫苦楝樹),上面結滿了圓圓的棗子,剛到圩下的時候以為能吃,喜歡去摘,大人幾次三番叮囑有毒不能吃,久而久之,成了我們砸來砸去的玩具,幾個小孩追著砸、跑著躲,幾顆小棗子能玩一個下午。外公在樹下放了一張木板床,舅奶和鄰居的朱奶奶坐在板床上悠著扇子扯著家常,看著我們恣意的玩耍。
寒假里一場大雪必不可少,夜里大雪悄悄降落,落在圩子人家的屋頂上、草垛子上、石頭鋪成的小路上......空曠的圩子里厚厚的積雪,白茫茫一片。早上,推開大門,一陣冷風吹來,滿眼的雪白,望不到邊。只有堂屋通往廚房的路上留下舅奶為我們煮早飯的一串腳印,還有廚房煙囪里的一縷炊煙,仿佛把我們帶到了純潔干凈的童話世界里。沒有時間感慨雪白世界的美麗,我們幾個兄弟姊妹像撒了歡的小馬駒跳進了雪白的世界,絲毫感覺不到雪的冰冷,隨手抓起雪揉成雪球,打起雪仗,草垛底下,大樹后面都成了我們的游戲營地,表姐帶著我像個軍事指揮家一樣尋摸著最佳防守陣地,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找好藏身地,偷偷的觀察著落在身后的小表妹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她來上一顆大大的雪球,最終結果,總是我妹哇啦一聲哭著跑回家告我跟我姐的狀,還不免被我們嘲笑,落下個好哭鬼的溺稱。
在圩下,每天都能吃到新鮮的沙光魚和蝦,舅奶是個釣魚高手,每天一早拎著魚竿和網兜出門,一會功夫,就帶著一網子魚和蝦回來,當天的菜就夠吃了,沙光魚吃不完,舅奶就腌沙光魚干,甜的咸的都有,把魚刺撥的干干凈凈,冬天的時候拿出來,煮湯吃,特別鮮美。還有就是舅奶腌的咸鴨蛋,印象深刻,舅奶家的小庫房里有一個大大的墰子,里面腌滿了咸鴨蛋,每次從圩下上來,舅奶就從小庫房里面搬出大墰子,把鴨蛋挨個拿出來,煮好,給幾個兒女家分好裝起來,帶給我們,舅奶腌的咸鴨蛋特別好吃,黃黃的蛋黃流出來金黃的蛋黃油,咸度適中,是下飯的絕佳拌料。
舅奶離開我們已經十多年了,舅奶的老家也在鹽場的不斷發展中被拆遷了,老家再也不復存在了,但是舅奶的形象、老家的記憶卻永遠留在我的腦海里,充滿著幸福和美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