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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離“鹽”上草

發布時間:2022-04-19 閱讀量:

 □  盧同根

  淮北鹽場生產海鹽擁有兩千多年文字記載歷史,生產工藝經歷了煮、煎、曬的曲折過程。制鹽工藝的演變自始至終離不開一個原素“草”。數百年來鹽場也就流傳著“離離鹽上草”的說法。

  古時海州一帶盛產原鹽,而煮鹽就用這“鹽”上草,大致有蘆葦、鹽蒿和觀音柳等耐堿植物,一般在春季發芽,夏季開花,秋季種子成熟,冬季枯萎死亡,來年春風一吹又是綠茸茸的一片。“離離原上草,一歲一枯榮。”用來描繪鹽場“煮海為鹽”的歷史也十分貼切。

  曾經的徐圩、臺南兩個鹽場中間地帶有個叫蒿子頭的地方,因蒿子生長茂盛而得名,盛產的“鹽”上草也專供煮鹽之用。其實蒿子頭就是個大草蕩,野草肥碩,歷來為禁地。所謂禁地就是只準官批,不許民用。宋代就有規定,各鹽場的草蕩必須由官府分撥給鹽民專用煎鹽,不許鹽民私自辟地以草為業,更不許典賣草蕩。到元代,鹽煎草地更是任何人不得侵占砍伐及引火燃燒,并把管草作為地方行政長官的職責,用現在的行話說就是納入“考核指標”。柴草管得好不好,體現出地方長官是否有“執行力”。

  當然,在后來執行過程中朝廷感到管得太死了,沒有一點活透氣,老百姓連做飯柴草都成為問題,就“人性化”地修改了部分規定。如元朝大統年間提出:凡灶戶多占及多開耕的草蕩地,可以依例分撥給無柴草的灶戶營業,使貧富灶戶都能有柴草煎鹽,也略有節余供生活所用。明代對草蕩管理又寬松了許多,規定只要是鹽場的灶戶,都可以按每戶撥給一段草蕩,相當于“口糧草”式責任田,由他們自由砍伐,煎鹽交稅,灶戶之間不準相互侵擾。同時還規定,隔五年一次清理灶戶,審查草蕩使用情況,也不準商奪灶利、民占灶業,即使同場同灶之間,沒有經過審批也不許私自砍伐。為了確保草蕩的柴草長得串肥、育得繁盛,清乾隆時期甚至出臺一條禁令,嚴禁各鹽場私墾草蕩,違者按律治罪。一個“草”字,竟事關人命。

  如果說鹽是朝廷的命脈,那么草就是鹽的口糧。煎鹽必須用草,無草不煎鹽。所以歷朝歷代發展鹽業生產時,都將草蕩規劃統管在內,可謂“兵馬未動,糧草先行”。要興辦鹽場,必先辦草蕩。附屬于鹽場的草蕩多得很,大鹽場有大草蕩、小鹽場有小草蕩,動輒幾千畝上萬畝,甚至還有二、三十萬畝的。比如鹽城的古鹽場劉莊,曾有鹽場三十五萬畝,而草蕩就有二十二萬多畝。到清雍正年間,又新淤了六萬多畝草蕩,加起來達二十八萬多畝。到清光緒年間,又新淤草蕩八萬多畝。這樣,草蕩就擴至三十多萬畝。產地還是三十五萬畝,草蕩卻不斷增大,保證了產鹽之需,也足見當時煎鹽之盛。

  現如今的徐圩鹽場過去叫徐瀆鹽場,煎鹽用的草蕩在東陬山以東的左營一帶,這個草蕩當時也有十幾萬畝,因為有了草蕩的支撐,所以徐瀆鹽場的鹽產量始終居高。

  草蕩的生長有其規律性,一般早春生出新芽,經過春夏長至茂盛,秋后才能砍伐備煎。草蕩少的地方,一般一年砍伐一次,稱單青草。草蕩多的地方,兩年砍伐一次,稱雙青草。草蕩里的草產量都不低,一般單青草畝產近千斤,雙青草畝產千余斤。如按千斤一畝計算,一個十萬畝的草蕩要產草1億斤,產量之大,給收割增加了難度。所以,砍伐是件挺費人力的事,這么多的草,在運輸上雖有牛作為腳力,卻是從砍伐柴草的第一時間起,就把“辛苦”兩個字架在了灶戶頭上,可謂“要到鹽鄉來,帶個薄皮材;要吃鹽場飯,就拿老命摜。”

  鹽場的草,以草蕩為代表,伴隨著淮鹽度過了歷史發展的興盛—衰落—再興盛—再衰落的周期。從漢唐起到清代,只要有煎鹽的地方,柴草始終是淮鹽人心中的寶。后來曬鹽逐步取代了煎鹽,曬鹽也就用不到草了。這時的草才從草煎工藝中消失,草蕩也從民國以后逐步放墾。生產方式的轉變推動了材料運用和資源利用的變革,科技進步改變了淮鹽發展的軌跡。從此,柴草只有苫蓋茅屋和燒火做飯兩個作用,“煮海為鹽”只能成為鹽民腦海中的記憶了。

  離離“鹽”上草,歲歲相煎融,春風燃不盡,與鹺共此生。草,雖然野性十足,價值也相對低廉,但用于生產海鹽卻是貢獻巨大的。這也許就是鹽鄉人能夠生生不息、春風吹又生的真實寫照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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