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許佃來
在我心中,廣袤的鹽灘是一道無法抹去的永恒風景,從小就在鹽河水中泡大,對鹽有著難以割舍的情結(jié)。那一望無際的藍天碧水,如鹽場人的心境,開闊無比;泛著紅暈的結(jié)晶鹽池里常年盛開的鹽花,純白似雪;高聳的鹽廩更象征著鹽工勤勞、智慧的結(jié)晶,好像亮閃閃的水晶,在陽光照耀下顯得格外明亮……每每浮想聯(lián)翩,那淡淡的回憶好似那叢叢隨風飄搖的海英草,深深眷戀著這片灑滿陽光的咸土地。
說到鹽廩,人們將為之仰視,但提及鹽廩上那纖細的鹽扦,卻很少被人重視。鹽扦,又稱竹扦子,它是鹽場的一種生產(chǎn)工具,長七十公分左右、寬一寸,兩頭尖,狀似匕首(新鹽扦使用前要放到鹵水里浸泡,增加韌性,防止折斷;使用過的鹽扦歸攏后用鹽席苫蓋)。過去,苫蓋鹽廩先是用咸熟泥,后逐漸被鹽席苫蓋所取代,這不能不說是鹽業(yè)生產(chǎn)的一大進步。鹽席苫蓋鹽廩少不了鹽扦的固定,苫封的目的是以防鹽廩上的原鹽被雨雪淌化或塵土污染。所謂鹽席,就是用蘆葦蔑編織而成,說長不長,說方不方,老鹽工們將六張鹽席稱為一錢。鹽席從下往上一層層地在金字塔形狀的鹽廩上鋪開,好似大海的層層波浪。鹽廩表面滑溜,如果要讓鹽席在它上面趴穩(wěn),就得借助于鹽扦的插入固定。
往鹽廩上插鹽扦,有“輕插”和“重插”之分,前者是在新鹽廩上插,因為鹽都是剛從鹽池子里扒上來的,鹽與鹽結(jié)構(gòu)得松散,因而苫廩工用手即可將鹽扦插入鹽廩里;后者指的是將鹽扦插入陳鹽廩里(大多是往鹽坨未駁運完又苫蓋的鹽廩)——由于鹽堆積已久,結(jié)構(gòu)緊密,如此情況下插鹽扦就得費力,甚至還要借助于木棍打砸。
記得小時候,在鹽灘上班的父母時常撿些報廢的鹽席當作做飯的柴禾,我就看到有一根陳舊的鹽扦裹挾在鹽席里,欣喜若狂,如獲至寶。隨后的幾天,便把那根鹽扦掖在腰上,邁著矯健的步子,向小伙伴們炫耀,惹得他們呼啦啦圍觀,有的還詢問這么漂亮的“匕首”是從哪里弄來的。隨著年齡的增長,我與鹽灘有了親密的接觸后,偶爾就到灘地里游逛,看到鹽扦時,便情不自禁地拿起來端詳一番,心說:它們是多么的樸實啊!但如果將它和鹽席連接在一起,去呵護那一座座巍峨的鹽廩,則又顯得非同一般了。它們真的有點像在高山上站崗放哨的一個個英姿颯爽的士兵。
說起鹽灘上鹽扦,有一個人應(yīng)該提到,他就是楊再金。
楊再金退休前是灌西鹽場原東方紅塑料灘工區(qū)的一名普通工人,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初,任集中結(jié)晶區(qū)領(lǐng)灘手的他,不僅制鹵工作出類拔萃,而且苫廩技術(shù)也相當了得。每年的秋扒時節(jié),灘頭上一個又一個鹽廩站起來了,遠遠望去,那一條條長龍般的鹽廩,成了一道獨特靚麗的風景線。多年的苫廩工作中,楊再金養(yǎng)成了一個勤儉節(jié)約的習慣,人們會經(jīng)常看到他手里拿著一條細麻繩,在長長的鹽廩邊轉(zhuǎn)悠,目的不是散步,而是瞪大眼睛找那些被別人遺忘或丟棄的鹽扦,見到還能用的他就把它撿起來,用麻繩捆好,準備再用。有些舊鹽扦被多次使用后變得“瘦小”了,有的頭兒還被磨平了,如果不做出個新頭兒,就沒用了。楊再金就千方百計地用刀將鹽扦削出尖頭來重新用。為了“以舊代新”他還想出一個好辦法:把一根舊鹽扦放在五六根新鹽扦的中間,呈“眾星捧月”之勢。在他的帶動下,工人們也都養(yǎng)成了撿拾和維修舊鹽扦、舊鹽席的習慣,僅此兩項修舊利廢,班組每年可為企業(yè)節(jié)約資金近千元。
鹽場沒有埋沒楊再金這個持家有道的企業(yè)主人,給了他很多榮譽,1956年出席第一次全國輕工系統(tǒng)先進生產(chǎn)者代表會議,受到黨和國家領(lǐng)導人的接見;1958年在全國工業(yè)、交通、基建、財貿(mào)社會主義建設(shè)先進集體、先進生產(chǎn)者代表大會上,被授予“全國勞動模范”稱號。直到今天,企業(yè)仍然倡導職工們學習他這種勤儉節(jié)約的精神,并名曰“鹽扦精神”。